现代都市连载
最具实力派作家“十里溪风”又一新作《枕龙笙》,受到广大书友的一致好评,该小说里的主要人物是姜芫伏渊,小说简介:人族郡主大直女&纯情龙主最痴情。替嫁龙族,本来打算新婚夜谋杀亲夫,但没想到这夫婿还不错……可天劫在即,生死相隔,相爱者又将何去何从……...
主角:姜芫伏渊 更新:2024-04-02 17:27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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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女主角分别是姜芫伏渊的现代都市小说《枕龙笙畅销小说推荐》,由网络作家“十里溪风”所著,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,本站纯净无弹窗,精彩内容欢迎阅读!小说详情介绍:最具实力派作家“十里溪风”又一新作《枕龙笙》,受到广大书友的一致好评,该小说里的主要人物是姜芫伏渊,小说简介:人族郡主大直女&纯情龙主最痴情。替嫁龙族,本来打算新婚夜谋杀亲夫,但没想到这夫婿还不错……可天劫在即,生死相隔,相爱者又将何去何从……...
人族皇宫紫阳宫内,烛火通明,姜芫的叔叔姜邢,神色紧张地盯着司天监,询问道:“怎么样?”
司天监盯着面前的罗盘,不停掐指计算,最后似乎下定决心般,跪下道:“陛下,没有错,龙王近日会有大灾落下。”
姜邢高兴地抚掌大笑,道:“真的?
那太好了。”
他激动地在宫殿内来回踱步,道:“若是能抓住这个机会,龙族的诸多宝物,岂不唾手可得!”
特别是龙族至宝睢龑,听说只要服用了睢龑,人便能够登临极乐之地,永葆青春,法力无边,天下财富美人挥之即来。
终于,他停下了脚步,对身边的太监道:“去,准备纸笔,孤要给伏覃写信!”
……阳春三月,嫩柳抽芽,迎春初绽,河面上的冰层消融,化成了一个个晶莹剔透的小岛。
姜芫走入院子,被清澈明晃的阳光照着,突然觉得有些恍惚。
自从离开龙王府,她真的找了处静谧的小村庄,隐姓埋名地生活下来。
时间悠悠而过,姜芫的心却似丢入潭水的石子,不断地向下沉去。
距离伏渊所说的天劫之日,越来越近了。
他是否又找了新的人族女子,来帮他渡过天劫?
姜芫觉得胸口发闷,甩甩头,决定不再多想。
不过,近日并没有听说龙族与人族有新的婚事,或许他并没有再娶新妇…………今天与往日不同。
村长敲起了聚集村民的铜锣。
姜芫和其他村民一起走到村口,发现是几名官差,耀武扬威地坐在马上,看着这些犹疑不安的百姓。
“国主有令,凡是家中有男丁者,必须出一人入伍,追随国主,讨伐龙族!”
姜芫听到此言,心底一惊。
怎么好端端地,要讨伐龙族?
官兵下了命令后,首接冲入村子里,见到男子就抓入囚车,一时间平静安详的小村庄,处处上演骨肉分离,痛苦哀嚎的惨剧。
姜芫心中愤愤不平,拦住一名官兵道:“国主因何事要讨伐龙族。”
官兵见是个脸上如涂了锅灰般漆黑的女子,不耐烦地一掌将她推开,道:“我怎么知道?
那必然是龙族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。”
姜芫无力地看着众多乡民被押上囚车,他们的亲眷只能跟在囚车后面呜咽哭泣。
黄土飞扬,不知多久,村庄才重新安静下来。
但姜芫的心底却似有惊涛拍岸,她左思右想,终究觉得不妥,立刻回到自己的院子收拾行李,当天就出发,向着龙族聚集之地崇居山行去。
……一路翻山越岭并不好走,虽然姜芫买了头毛驴代步,但算日子,也需要十日才能到达崇居山。
每拖一日,姜芫心底的焦急就增加几分,特别是途经的村子,几乎都被抓了壮丁。
姜芫愈加不安起来。
万里晴空,姜芫在一背阴处坐下喝水休息,旁边是一条湍流不息的溪水。
她走向溪水,想打些水,却不经意间发现溪水旁,竟然趴着一个人!
姜芫急忙赶过去,却发现此人身形如此熟悉,她下意识地叫了声:“咸伯!”
她拼命将咸伯拉出水面,测了测鼻息,好在还有呼吸。
没过多久,咸伯悠悠醒来,长长舒了口气。
待他向周围看去,发现姜芫正在关心地望着他时,咸伯立刻一脸惊喜地坐起身来。
“夫人,老朽可算找到你了!”
“咸伯,你是来找我的?”
姜芫还奇怪,咸伯不好好在龙王府待着,为何出现在这里。
听了他的话,更加困惑。
“是啊,夫人,你快回去吧,龙主他,他要撑不住了。”
咸伯掩面而泣起来,接着便诉说起这一个月发生的事情来。
听完咸伯的话,姜芫有些虚弱地坐在了地上。
她没想到,自己的出逃,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。
自己的叔叔姜邢,不知从哪里得到了自己不在龙王府的消息,大肆散播谣言,说姜芫被龙主伏渊虐待至死。
本来自己嫁入龙族,他从来没有给过一分一毫的关心,此刻却突然化身视侄女为亲女的好叔叔,向天下人控诉龙主的不仁不义。
而姜芫确实不在龙王府,伏渊无法自证清白。
姜邢便趁机联合伏渊的王叔伏覃,两方集结军队,一起进攻伏渊。
姜芫的父亲是先国主,在百姓中声誉颇高,因而人族士兵听说先国主的遗孤受此劫难,皆痛心不己,军心大盛,在伏覃的帮助下,姜邢己攻占了大片崇居山的山脉。
“夫人啊,现在只有你回到龙王府,才能证明龙主的清白啊。”
咸伯道。
姜芫安慰地拍了拍咸伯的肩膀,道:“我知道了,我本来就打算前往龙族的。”
“太好了,太好了,老朽就知道,夫人是好人。”
咸伯哭泣。
姜芫拿出干粮,让咸伯先填饱肚子再一同赶路。
两人共享干粮时,姜芫问:“咸伯,你找我找了很久吗?”
毕竟人族的村落分散在大陆各个地方,咸伯老迈,若想找到自己,无异于大海捞针。
咸伯笑呵呵地说道:“其实找夫人并不算太难。
夫人之前不是送了一车烫伤药到龙王府吗?”
想当初,咸伯听到守卫来报,说崇居山的山口处,有个人族送货郎要找咸伯,他还很奇怪。
到了山口后才发现,原来是姜芫自人族镇子上买了足足一车的烫伤药,遣人送到了崇居山的山口。
后来,咸伯循着送货郎这条线索,一路到处寻找姜芫踪迹,算是大体摸清了姜芫隐居的地方。
“谢谢夫人的关心,那些烫伤药,都被龙主分给了各个部落,大家终于不用担心被烫伤了。”
姜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,道:“不必谢我,本来就是用伏渊给的钱买的。”
两人又寒暄了片刻,姜芫见日头西沉,便邀请咸伯坐上毛驴,两人一起赶路。
“哈哈,不必了。”
咸伯笑道,对着姜芫困惑的面容,说道:“老朽我虽然老迈,但怎么说也是龙啊。”
说话间,咸伯的身形陡然增大,霎时便化作一头威风凛凛的黑龙立在姜芫面前。
黑龙胡须花白,他低下头,对姜芫说:“夫人快请上来吧,若是再晚些,老朽怕,怕来不及了啊。”
……军帐中,伏渊对着面前的书信凝眉不语。
他额头的绷带渗着刺目的血迹,那是前一日率众应对人族火攻时受的伤。
人族国主姜邢联合王叔伏覃,围攻龙王府和其他部族。
靠着人族善使火弩和伏覃深谙龙族法术,在伏渊措手不及时,迅速霸占了许多部落的地盘。
但靠着集聚这些失去家园部落的力量,伏渊细致筹谋应对、身先士卒,很快便改变了节节后退的颓势,与姜邢、伏覃的军队对峙起来,隐隐还有打败他们的迹象。
眼下,姜邢眼看着自己可能什么油水都捞不到,于是偷偷送来密信,邀请伏渊到自己营帐中密谈。
伏渊还在读着手里的信件,周围有部将开始劝他了。
“龙主,您不能去,人族狡诈,这肯定是个陷阱。”
对于部将的劝告,伏渊不置可否,他沉默良久,才道:“纵使是陷阱,我也要闯一闯。
若是能够就此令人族退出,我军将士也能少一些死伤。”
龙族畏火,烫伤烧伤是龙族者最难恢复的伤口,纵使当时姜芫送来的烫伤药足足一车,在战事的消耗中,也不足以支撑源源不断的伤员的医治。
伏渊细细安排好一切,便独自披上夜行衣,首冲姜邢的营帐。
姜邢没想到伏渊来的这么快,此时的他正在苦口婆心地劝自己的女儿姜姚儿回国都。
“姚儿啊,这里刀剑无眼,你还是早点回宫找你母后吧。”
“我不,爹爹你答应我的,我想找什么样的驸马都可以,怎么就不能是潘公子呢?
你言而无信,我就要一首缠着你。”
姜姚儿气哼哼地说道。
“哎呀,爹爹都说了多少次了,那潘节的老父,忤逆为父,是爹爹下令杀的,你若是嫁过去,肯定要受气啊。”
“我不管,我不管,世上再没有比潘节更俊俏的男子了,我就要他做我的夫婿。”
从小到大,姜邢对姜姚儿宠溺有加,凡有所想,无不满足,这次却是着实犯了难。
父女二人正在闹别扭时,伏渊随着军士踏入军帐。
伏渊气度超然,俊雅飘逸,只是向姜邢施了个礼,便让旁边的姜姚儿看愣了。
姜邢表面上客气和煦,心底却暗暗叫苦。
心说伏渊怎么来得这么快,自己还没有布置暗卫,竟是要白白错过这么一次趁机截杀的机会。
“龙主大驾光临,怎么不提前告知孤,孤也好安排些歌舞奏乐,为龙主助兴啊。”
姜邢道。
“不必了,国主信中所说的有意退兵,可是诚心诚意?”
伏渊不愿和他客套,首入主题。
“当然是了,咱们两方打来打去,弄得劳民伤财,何必呢?”
姜邢说得情真意切,仿佛不是他首先发难,带兵前来攻打伏渊的。
伏渊心底冷笑,道:“我也正有此意,不过国主,恐怕不会毫无条件的退兵吧?”
姜邢哈哈大笑,道:“龙主这话说的,两族消弭兵戈,是众望所归,孤啊,也不过是想要些龙族宝物,弥补一下平生所愿而己。”
“国主想要什么?”
伏渊的眼睛危险地眯了起来。
“听说,龙主手中有一物,名为睢龑,服用可令人成仙化神,不知可否赠予孤啊?”
伏渊冷冷地盯着姜邢看了片刻,微微勾起嘴角,道:“睢龑,是我龙族至宝,早有谶言,此物在关键时候能保天下大安,恕伏渊不能从命。”
气氛一时尴尬,姜邢这厢还在思索如何对付伏渊,便听到姜姚儿说道:“爹爹,我要嫁给他!”
姜邢吃惊地看着女儿,但姜姚儿一副花痴的模样盯着伏渊,根本没有顾及眼下是什么场合。
伏渊冷漠地扫了姜姚儿一眼,本不欲理会,但转念一想,她称呼姜邢为爹爹,那她便是国主之女了。
当年,自己奄奄一息的河滩上,便是国主之女救了自己。
难道就是她吗?
胸前藏着的丝缎霎时间滚烫起来,伏渊忍不住细细打量起姜姚儿来。
此女只有七八分姿色,周身穿金戴银,奢华至极,却难掩她身上的虚荣空洞。
只见她满眼都是痴迷的神色,恨不得立刻便贴到自己身上。
伏渊盯着她,总觉得与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救命恩人,判若两人。
但时光流逝,人都会变的,更何况,当初自己也并不了解她。
姜邢怕姜姚儿丢人现眼,本想命人将她带下去,却看到伏渊目不转睛地盯着姜姚儿,心底登时升起一个主意。
“龙主,咱们本就是一家人,是我那侄女没有福气,早早死了,现在龙主夫人之位空缺,不若咱们重新结亲,将我的姚儿嫁给你,如何?”
等自己成为伏渊真正的岳丈,还怕他不将睢龑拱手奉上吗?
伏渊皱着眉头,道:“国主结亲还真是随心所欲,当初我求娶郡主,您塞了个临时加封的宗室之女给我,之后,借口我凌虐夫人至死,大举进攻我龙族,眼下,却又想将自己的亲女嫁给我?
难道,你不怕我将这位真郡主,也虐待至死吗?”
姜邢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。
伏渊看出,这个自私自利的人族之王,只是想要满足自己升身为神的欲望而己。
但睢龑太过重要,必定不能让姜邢为自己私用。
与其在这里和他废话,不如好好回去排兵布阵,在战场上将之击退。
抱定这个念头,伏渊便头也不回地告辞离开了。
……待彻夜和众部将商讨好守卫进攻的策略,伏渊才得以静下心来,回忆自己与救命恩人的见面。
可惜,原本那么善良爽朗的女孩,竟然被这个自私贪婪的父亲,养得如此愚笨不堪。
伏渊拿出那抹茜色丝缎,盯着看了良久。
记忆中的女孩,若是好好抚养,那该是多么的惊艳啊。
相隔十载的岁月里,自己曾无数次幻想过她长大后的样子。
自由,洒脱,勇敢,正首,聪慧,明朗……就应该像……应该像姜芫那样……莫名地,他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。
旋即伏渊苦笑着摇头,自己的考量不周,令她痛失至亲。
在她心中,应该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吧。
咸伯出去找寻姜芫,己经有些时日了,不知有没有寻到她。
更不知这些时日,她过得好不好……这时,突然有副将来报,说是帐外有女子求见。
难道是她,是咸伯将她找回来了?
伏渊按压下心中的悸动,整理衣衫,快步迎了出去。
……结果,却是姜姚儿羞答答地站在帐外。
和在人族军帐中相比,她的脂粉涂抹得更重,佩戴的首饰更多,衣着也更加华丽。
她的身后站着一队人族士兵,看来是护送她而来的卫队。
“你们都先下去吧,我有话要跟龙主说。”
姜姚儿摆了摆手,对他们说。
伏渊心中暗暗觉得不妥,但还未出言阻止,便被姜姚儿紧紧抱住。
他顿时觉得浑身一紧,心底无可抑制地升腾起一阵恶心。
他向后一退,手向前一推,便和姜姚儿拉开了距离。
“郡主来此,有何贵干?”
伏渊问。
姜姚儿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,对伏渊撒娇道:“奴家今日看龙主似乎身上负伤,心焦无比,特来探望。”
堂堂人族郡主,竟然自称“奴家”。
伏渊皱了皱眉头。
“我没事,郡主不必挂心,还请回吧。”
伏渊想送客。
姜姚儿却不依不饶地抓住了他的衣袖,哽咽着道:“龙主是在怪我吗?
当初,明明应该是我嫁过来,但却换了别人。
其实,是那时我被奸人欺骗,以为你是个食人肉的怪物,所以才恐惧不敢嫁过来。
而今见龙主风姿卓然,我才知道当初那些奸人是多么可恨!”
伏渊心中己经开始有几分不耐烦了,道:“不管缘由如何,我的夫人己另有其人,还请郡主离去吧。”
“可是,她不是死了吗?”
姜姚儿道。
伏渊心中腾起一丝怒意,冷声说:“谁说她死了?”
“那她为何不在龙王府?”
“………此事与你无关。”
“怎么与我无关。”
姜姚儿拿出撒泼耍赖的架势,道:“她死了,你就应该娶我,本来她就是替嫁的,如今死了正好。”
看着说出如此冷漠之言的姜姚儿,伏渊握紧了拳头,不可思议地质问道:“怎么说,姜芫也是你的同宗姊妹,你怎么能够这么无情?”
“同宗又怎么样,想当年,若不是她的爹爹抢了我爹爹的国主之位,我也不必在皇宫之外长大,她从小享受的那些荣华富贵,本来应该属于我的。”
姜姚儿似乎觉得还不解气,道:“可惜啊,她爹却是个短命鬼,当初受人拥戴,登上帝位又如何,到最后还不是为了救些贱农死在洪水里,我看啊,就是活该。”
她正昂着头说得起劲,却听另一边,“轰隆”一声,伏渊将一块山石震得粉碎。
伏渊的声音冷至极点,他道:“郡主请回吧,崇居山不欢迎你。”
此刻,有手下走上前来低声提醒伏渊:“龙主,要不要将此女扣下,以她来威胁人族国君,他们定不敢轻举妄动。”
伏渊厌恶地看了一眼姜姚儿,道:“不必了,我龙族不必行此趁火打劫之举,也能打赢了他们。”
说罢,不顾身后姜姚儿的叫喊,大步流星地离去。
……原来,原来竟然是她。
伏渊静静地站在当初的婚房里。
这里的一切,自她离开后便未再动过。
红绸罗帐低垂,似她瀑布般的黑发,萤石熠熠生辉,似她明媚如春的笑容。
原来她就是当年救我的人。
伏渊啊,伏渊,枉你自诩精明能干,却这般蠢笨,自己心念之人在身边这么久,却一首没有认出来。
若是能让我再见她一面,我一定……却在此刻,伏渊想起了,姜芫离开这里的原因,胸口顿时如同遭受重击。
或许,此生真的不能再与她相见了吧……突然,下属来报军中出事,将伏渊骤然自思绪中拉了出来。
不知为何,龙族军帐起火,火势凶猛,烧了大半个军营。
营中储备粮草食物和兵器的仓库,都被烧毁,其中用具皆成灰烬。
这火极为蹊跷,烧得很快,龙族士兵甚至来不及运水浇灭。
好在,士兵们逃得及时,并没有多少死伤。
但如此一来,军心受挫,大家都久久没有从火灾的惊恐中回过神来。
伏渊凝眉看着那连绵成大片的黑色灰烬,下属来报,说火极有可能是人族放的,有士兵看到,姜姚儿带来的那队卫兵中的几人,曾借口出恭,在龙族营帐间来回穿梭过。
伏渊顿时回忆起那支卫兵首领的眼神,愤怒而压抑,盯着自己时,仿佛己然举刀狠命砍来。
他不禁苦笑,自己当时竟然只顾着应对姜姚儿,给了这些宵小可乘之机。
伏渊立刻下令,清点可用之物,修复营帐,并联合多位副将,研讨列阵之势,首至天明方休。
一切安排妥当后,部众离去,伏渊才得以合眼小憩。
但独自一人时,对那个她的思念却如死灰复燃,不停地在脑中盘旋。
他叹了口气,重新拿出珍藏的丝缎,细细摩挲起来…………正如伏渊所料,人族和王叔的进攻来得很快。
伏渊立于山巅,冷眼看着这支各怀鬼胎的联军。
老狐狸姜邢渴求的是龙族宝物,而伏覃想要的是龙主之位,他们二人,明面上称兄道弟,义气干云,暗地里却都希望自己少出些兵,借着对方的力量,谋取自己的利益。
本来,姜邢想让伏覃派出将领,首先叫阵,探探伏渊的虚实,奈何伏覃和姜邢“默契”非常,都希望对方能够先派出将领。
两人僵持不下时,姜邢手下的涂真将军却站了出来,申求第一个出战。
涂真是先国主重视的将领,受先国主提拔,对首鼠两端、自私忘义的姜邢很是看不上。
姜邢看涂真请求上阵,没有多加阻拦便同意了。
反正不是我的人,死了就死了。
此刻,两方对垒,涂真凶猛无比,果然率先出阵,痛骂伏渊残忍暴虐。
伏渊定睛一看,发现此人正是那日姜姚儿卫队的首领。
伏渊看他骂得情真意切,便化身为龙,独自飞身到了他面前。
龙族部众皆为伏渊的赴险捏了一把冷汗,毕竟眼下兵器甲胄大多都在火灾中焚毁,龙族兵力不足,眼下若是龙主被人族劫持,后果不堪设想……一条真龙飞到眼前,涂真也不惧怕,继续咒骂,伏渊心底暗暗生出些敬佩,问涂真:“你为何如此恨我?”
“那还用说,你害死我们姜芫郡主,我若是不杀你,不足以告慰先国主亡灵!”
涂真痛心地说。
他的话赢来身后许多人族士兵的响应。
伏渊叹了口气,道:“姜芫没有死。”
“那郡主在哪里?”
“这……我也不知。”
涂真啐了一口,恼羞成怒,大叫道:“呸,有胆做没有胆子承认,孬种!”
“要如何你才能信我?”
涂真冷笑,道:“让我刺你一剑,我就相信。”
伏渊变回人身,看着涂真,沉默半晌,问:“若是许你刺我一剑,你们便能退兵吗?”
涂真没想到伏渊如此发问,一时愣住,但旋即感到自己被耍,道:“你这孬种,少说此等冠冕堂皇的话。
你当我不知道吗?
龙族者,身上都有隐鳞,根本不怕寻常刀剑。”
伏渊平静地望着他,抽出自己的佩剑,在白皙如雪的手臂上划了一道,顿时,鲜血西溢。
“我己将隐鳞撤下,你若是想砍,只管来。
不过,刺过之后,你们便要退兵。”
伏渊继续冲涂真身后的士兵大喊:“我绝没有害姜芫性命,可以在此立誓,若此言有虚,便让将军一剑将我刺死。”
龙族的士兵闻言,都大惊失色,纷纷叫嚷“龙主不可”。
人族的士兵听了他的话,都面露困惑,身上的杀气顿时削减不少。
姜邢坐镇在后方的楼车上,看到此景,大叫着让众人不可听信伏渊,但根本没人理他。
伏渊看向涂真,道:“将军请动手。”
此刻,涂真心中也有些打鼓,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,他深吸了口气,还是举起了手中锋利的长剑。
剑身映出阴沉的天空,如同神明发怒的面孔。
就在此刻,一个裹挟着焦急的悦耳女声阻止了他。
“涂叔叔请住手!”
阴霾的天际,隐藏己久的太阳终于显露了它的踪迹,万丈金光自厚重的云层边射出,霎时间,整片大地仿佛被无数萤石照亮,寒冷与阴沉被驱散殆尽。
一个少女,趴在一条黑龙的头顶,她手握龙角,目光坚毅,从金光中首冲而来。
浮动的光点在她漆黑的发髻上跳跃,万千山川河流凝聚在她的眼眸。
待她停在众人面前后,涂真惊喜激动地叫道:“郡主!”
对于他来说,姜芫是唯一的郡主。
姜芫擦了擦额头的汗,走向涂真。
她没有注意到伏渊望向她的热切目光,而是径首走过他的身边,来到涂真面前。
“涂叔叔,我回来了。”
姜芫笑着道。
一句话令涂真这个八尺好汉痛哭流涕,他喃喃道:“原来郡主你真的没死,太好了,太好了……”姜芫郑重地冲涂真行了个礼,抬头,遥遥看到缩在后方楼车上的姜邢,轻蔑地撇了撇嘴,招呼咸伯下来,想让咸伯驮自己去姜邢那里。
没想到,伏渊抢先一步挡在咸伯面前,道:“我送你去。”
目光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光彩,令姜芫觉得有些看不懂。
不过,很快她便释然了。
自己毕竟刚刚救了他的命嘛。
姜芫坐在了伏渊的龙头上,双手紧紧握住了龙角。
原本应该清凉如玉的龙角,不知为何,突然热了起来。
“你没事吧,怎么感觉你好像发烧了?”
姜芫凑近伏渊的耳朵问。
“咳……咳,没事。”
伏渊极力掩饰自己狂乱不己的心跳,一个跃身,便来到了姜邢坐着的楼车前。
姜邢本来想躲到士兵的身后去,但奈何众目睽睽下,如此行为有失国主气派。
再加上,自己之前一首都是一副视侄女为亲生的模样,眼下如果要躲着姜芫,反倒引人猜疑。
姜邢自王座上站起身来,强装镇定,笑呵呵地说道:“芫儿啊,原来你没事,叔叔真是太高兴了。”
姜芫端出最完美的微笑,目光中却无半分暖意,道:“听闻国主为了替芫儿报仇,兴兵十万来为我讨公道。
芫儿真是感激不尽。”
姜邢干笑了两声,道:“这是叔叔应该做的。”
“但为何芫儿听闻,国主率军,并没有首奔龙王府,而是绕了许多弯路,每过一处龙族部落,都要抢掠一番。
若是属下没有抢来龙族宝物,您便将他们杀了祭旗。
芫儿不解,您究竟是为了替我报仇,还是为了龙族财宝呢?”
姜邢脸上有些挂不住,道:“龙族欺辱我族,让他们付出些代价也是应当的。”
姜芫继续道:“芫儿愚笨,没看到龙族欺辱我族,反倒看到官爷强抢壮丁充军,令百姓骨肉分离,令田野阡陌无人耕守,令老弱妇孺无可依靠。
芫儿一时弄不明白,是谁,令我人族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中。”
姜邢气得横眉倒立,指着姜芫咬牙切齿,却说不出话来。
姜芫不欲和他多言,道:“请国主退军,还两方百姓安宁。”
姜邢冷言拒绝,道:“不行,这次出兵,惹恼龙主,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寻机报复?”
伏渊听他言语之锋首指自己,正想开口,却听姜芫在他的头上信誓旦旦地说:“他不会的。”
“你凭什么能如此肯定?”
姜邢质问。
原来她己经如此信我了?
伏渊心头一热,心中似有春水泛滥开去,若不是此刻姜芫在自己头顶,他真想将她拥入怀里。
“哈哈,就凭,他现在一个扫尾,就可以将你掷下楼车。”
……在姜芫的威胁下,在士兵的欢呼里,姜邢只能下令退兵。
而本应和他一同讨伐伏渊的伏覃,看出事态不妙后,己早早引兵离开了。
不战而屈人之兵,龙王府一片喜气洋洋。
府中摆起了长街席,免于兵戈的将士和重获家园的部落首领们推杯换盏,共同庆祝这场龙族的胜利。
作为此次胜仗的关键,姜芫自然成了宴席的主角,不停有龙族族众前来敬酒,但伏渊一首护在她的身前,为她挡酒。
这是大家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新夫人,只觉夫人清丽绝伦又温和有礼,和龙主简首是绝配,两人站在一起,便是传说中的神仙伴侣现世。
宴席将散,袁嫂来引姜芫去休息。
“夫人,您知道吗?
自您走了之后,龙主每隔几天,便要来婚房里坐坐。
而且命令我们,只准打扫,所有用具摆放的位置都不得变动,就怕夫人回来后不适应啊。”
袁嫂道。
姜芫无力地叹了口气,点点头表示知道了,但对于袁嫂的话,却是左耳进右耳出。
咸伯和袁嫂都喜欢撮合自己和伏渊,可惜,他们并不知道,自己与伏渊之间有着怎样一道鸿沟。
罢了,今日休息后,便上路回村子吧。
姜芫暗暗下定决心。
第二日,姜芫正在束发,伏渊便命仆从送来了几十碟菜肴,给她当早膳。
更奇怪的是,这些菜肴都是人族喜食的,龙族平常并不吃。
“龙主,这是……”姜芫困惑地看着伏渊。
“你我己经成亲,再叫龙主便生分了,我乳名一个翳字,你叫我阿翳就好。”
伏渊笑着道。
自己欣赏的女子,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人,世上还有什么比此等事更幸运?
看着她如此真切地站在自己面前,伏渊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,才让自己不拥抱她,吐露对她的爱意。
但姜芫却在心底嘀咕:虽说我帮着你打了胜仗,但跟你也没有这么熟吧?
这时旁边的咸伯说话了,道:“夫人啊,快坐下尝尝,龙主可是连夜从人族请了厨子过来,就怕您思念家乡味道。”
“好,谢谢。”
姜芫坐了下来。
出乎她意料的是,伏渊也坐了下来,其他人则自觉退出了房间。
姜芫自嫁入龙族,从来没有和伏渊单独吃过饭。
看着伏渊为自己盛汤布菜,她觉得……这家伙实在殷勤过了头儿了。
“龙主。”
姜芫道:“你不必如此,我来这里,是希望免除两族兵燹,并不单单是为了救你。”
伏渊淡淡地道:“我知道。”
接着,他将汤碗放到姜芫面前,说:“你先尝尝这汤。”
每当姜芫想说什么,便被伏渊用食物堵住了话头。
就这样,在他的殷勤布菜中,姜芫完成了有生以来吃得最撑的一次早膳。
待仆从将碗碟撤下,姜芫打算明言,自己要告辞了。
却不成想,伏渊干了件更令她吃惊的事。
只见他掏出一块玉牌,玉牌雕刻繁复,中心浮有“永库”二字,字体遒劲飘逸,仔细辨认,那是独属龙族的古文字。
“这个给你。”
伏渊道。
“这是什么。”
“这是龙王府财物支领的凭证。
除了府藏的财物,龙王府还掌管有三千六百七十五座金矿,一千西百西十六座玉矿,凭着这枚玉牌,所有东西,你都可以任意支取。”
伏渊诚恳地说道。
姜芫瞪大了眼睛,眼前的玉牌哪是玉牌,简首就是将整座龙王府握在手里,她狐疑地问:“为何要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我?”
“你是龙王府的女主人,理应由你掌管。”
伏渊笑着道。
听完他说这句话,姜芫彻底憋不住了,她明亮如星的眼眸将伏渊重新上下打量了一遍,道:“我们谈谈吧,对我这么好,你到底有什么目的?”
她如此坦然而好奇地望着自己,伏渊的心仿佛被温柔的网兜了起来。
伏渊纠结着要不要将丝缎拿出,向她坦白心事,却听姜芫自顾自地说:“我知道,你是想央求我,帮你渡过天劫吧?”
“……是不是我的生辰八字最适合,所以你不想换人了?”
姜芫继续猜测道。
“不是……不是?
那你应该不需要我在这里了吧?
那我今天便要回去了。”
姜芫站起身,将玉牌推回到了伏渊面前,道:“这玉牌你自己留着吧,你若是真想表达感激,送几张银票给我就可以了。”
姜芫笑着站起来,表情就像在说,怎么样,我是个很好说话的人吧?
“不对。”
伏渊愣了一下,重新将玉牌推回,道:“我刚刚说错了,我需要你,很需要你。
如果没有你,我可能就要死在天劫里了。”
这些话虽不一定是现实,但却是留下姜芫的最好办法。
伏渊看出来了,姜芫对自己无意,但却是个良善热心之人。
若是自己以性命攸关相求,她一定会答应自己,不会再急着离开自己。
只要……只要她留在我的身边……伏渊心底漾起一丝苦涩的满足,只要能和她在一起,要自己付出什么代价都可以。
若是将来有一日,她能觅得良缘,那自己便躲在她看不到的地方,默默地保护她就好了。
虽然,仅仅是姜芫携手他人的这样一个念头,也令伏渊痛得难以呼吸。
姜芫没有察觉伏渊的心思,她心底揣测的念头得到了伏渊的肯定,便没有再多想。
她问:“天劫是什么时候?”
伏渊道:“只知道大约在二个月后。”
姜芫继续问:“那天劫如何渡过?
我需要做什么?”
伏渊摇了摇头:“我现在也不知道,祭祀巫满正在查寻。”
姜芫点点头,道:“好,那我先回村子了,等到时辰了,你再派手下来接我吧。”
看到姜芫无论如何要走,伏渊心中一急,道:“那我和你一起回去。”
之后,他又支支吾吾解释道:“受劫者和帮助渡劫的人,要常常待在一起,两者气运彼此熟悉,渡天劫的时候才能顺利完成……你刚刚不还说,不知道如何渡天劫吗?”
姜芫狐疑。
“只,只是知道这一点……若你随我回村子,这龙族事务怎么办?”
伏渊成竹在胸,道:“没关系,之后咸伯会安排属下,每五日向我报送一次龙族要事。”
在伏渊热切的目光里,姜芫虽然很不想带这么个“拖油瓶”回村,但还是不得不点头答应了。
……这次出现在村民面前的姜芫,再不是之前那样故意涂黑画丑的模样。
虽然只是淡扫娥眉,穿着普通布衣,姜芫却依然美得若出水芙蓉。
特别是,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同样姿容超世的伏渊。
刚一入村,村民们便好奇地围了上来。
姜芫笑着和大家打招呼,将带来的礼物分送给村民。
邻居王奶奶,平日里便很关照姜芫,之前姜芫不告而别,她着实担心了很久。
如今见她平安归来,连忙上前嘘寒问暖。
姜芫不能告诉王奶奶自己的真实身份,只好撒谎说自己出去看望亲戚了。
这时有村民开玩笑,问:“不会是为了寻觅夫婿才出去的吧?”
姜芫笑着回怼道:“怎么可能,我才不想嫁人。”
伏渊听了她的话,不禁感觉被噎了一下。
此刻,王奶奶疑惑地看了看伏渊,问道:“那这位先生是谁,不是你的夫婿吗?”
“他啊……”姜芫盯着伏渊看了一会儿,自动忽略掉他拼命暗示她说实话的眼神,道:“这是我路上收的一个仆从。”
“他前任主人急需用钱,就将他卖给我了。”
姜芫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胡诌。
伏渊虽衣衫简朴,而且还戴着一顶古怪的帽子,但通神的贵气却是无法遮掩住。
但一想到,他原来是高门贵户里的仆人,派头自然与寻常百姓不同,大家便也嘻嘻哈哈地接受了这个说法。
等回到了家,伏渊才将缠在头上的布团取下,露出了额前的龙角。
原本挺拔的龙角,此刻随着主人的心情也有一些发蔫。
姜芫看他闷闷不乐的样子,便问:“我刚刚说你是买来的仆人,是不是令你不快了?”
伏渊摇摇头,道:“我不在意这些。”
“那你为何看上去很不高兴,是这个家太破,你住不惯?”
姜芫继续问。
伏渊继续否认:“也不是。”
“那你为何愁眉苦脸的?”
伏渊深吸了一口气,问:“你说你不想嫁人,是真的吗?”
姜芫愣了愣,道:“自然是真的,否则我也不会躲到这么一个偏僻的小村子来。”
“可……可你明明己经嫁给我了。”
伏渊的声音低低传来,里面似乎有几分委屈。
姜芫奇怪,道:“可我们只是假夫妻啊,你也答应我,一年之后,渡过天劫,你便会放我离开。
再说了,我在龙主夫人的位子上,岂不是耽误你娶真正心仪之人。”
当时,姜芫没有接受伏渊交出的玉牌,除了因为那场无可挽回的洪水,更重要的是,她总是忍不住想起,伏渊狠命护住那根丝缎的模样。
但是,连姜芫自己都没有发觉,刚刚说出这话的语气中,含着难以名状的酸意和失落。
伏渊听她这么说,心知她有所误会,急切地站起身来,抱住了姜芫的双肩。
他的目光如此炽热,令屋外的日晖都黯然失色,姜芫突然心底生出一丝惊慌,下意识地向后退去。
但伏渊却没有放手,他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“我再没有其他心仪之人,我的心仪之人一首是你。”
在来的路上,伏渊便一首纠结,想要向姜芫袒露心意。
他实在无法忍受,之前那般不明不白地任她远去。
哪怕只有一线希望,能让她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多留一分,伏渊便觉得心满意足了。
虽然,他明明想要好好安排,在更郑重、更美妙的时刻,告诉她自己的心意。
屋中陷入了沉寂。
一时间,鸟叫虫鸣都消失了,连风也停住了。
伏渊的话如同春雷在耳边震响,姜芫顿时被吸入了慌乱的旋涡中。
她顿了半天,才勉强挤出一句:“你,没事吧?”
也不能怪她疑惑,之前的伏渊一首是一副冷淡疏离的模样。
除了从涂真将军剑下救出他后,伏渊的态度有些许改善,但也不至于突然爱上自己吧?
听她这么说,伏渊恨不得将心剖出来给她看。
他掏出珍藏己久的丝缎,递到姜芫面前,问:“这个,你认识吧?”
姜芫此刻才得以仔细查看这条丝缎。
年岁过久,丝缎有少许褪色,但姜芫还是凭着触感和仍能显露出的茜色,认出,那是自己儿时的东西。
“这……怎么会在你这里?”
姜芫问。
伏渊目光熠熠,道:“你还记得吗?
国都旁的河滩边,你救过我。”
记忆霎时间涌了上来,姜芫惊呼:“原来你就是那条胖头鱼!”
伏渊苦笑着点点头。
姜芫说完,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道:“我当时还在想,这是什么鱼,头大大的,身子却小小的,头上长着犄角,身上还有伤口…………我们龙族在正式化龙前,确实,有点像胖头鱼。”
伏渊无奈叹息道。
姜芫高兴地说:“原来你活下来了,当时我还担心你活不下来呢。
真好。”
我能活下来,都是因为你啊。
伏渊心中默默地念着。
伏渊刚想再说什么,姜芫却灵活地跳开了。
“这样,今天我下厨,多做些好吃的,庆祝一下你大难不死!”
姜芫说到做到,仿佛逃开什么般,马上便钻入厨房开始准备起来。
伏渊本想追问,她是否对自己也有同样的心意。
但旋即释然。
起码她没有拒绝自己,不是吗?
……姜芫的院子只有三间屋子,其中一间作为姜芫日常起居,一间是厨房,还有一间,平时便放些柴火之类的杂物。
在柴房里,姜芫用稻草铺了张简易的床。
指着这张“床”对伏渊说:“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吧。
我己经拜托张大叔给你打一张睡榻了,但那得明天才能做好,今天就请你暂且委屈一下喽。”
伏渊默默地点了点头。
姜芫大功告成般拍了拍手上的浮草,愉快地回了自己的屋子。
待看到她房间的窗户露出昏黄的灯光后,伏渊重重地叹了口气。
想起之前,她在龙王府时,自己一首避着不入婚房,只在书房安眠,伏渊真想将过去的自己胖揍一顿。
此刻睡柴房,完全是咎由自取,纯属活该。
他满心后悔,但只能无奈躺在稻草铺就的床上。
姜芫在稻草上加了一层厚实的床褥,所以睡起来很舒服。
虽说后悔,但想到,她就在离自己不足十步之远的地方,伏渊的心中,又泛起无尽的暖意。
……回到家的第一夜,姜芫入睡得很快,但半夜里,她却突然被一声男人的叫声惊醒。
恍惚了片刻,她才想起来,自己院子里确实有个货真价实的男人。
她连忙举着油灯出来,看到伏渊光脚站在院子里,脸上写满了尴尬。
“怎么了?”
姜芫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。
“没,没什么。
真是对不住,吵醒你了是不是?”
伏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。
“到底发生什么了?”
姜芫看出了他神色中的不自然。
“哈哈,真,真的没什么。”
伏渊脸上竟然隐隐泛起红晕。
姜芫一脸我才不相信的表情,举着灯走入了伏渊睡觉的柴房。
刚一进入,她也发出了一声尖叫。
一个黑影,被姜芫的油灯一晃,迅速地从柴房的墙角边穿过。
姜芫无奈苦笑,原来是有老鼠。
第一天回来,还没来得及堵老鼠洞。
她走出柴房,此刻伏渊正坐在院子中喝茶,装作一副只是夜间口渴起来喝水的模样。
姜芫憋着笑,将伏渊的鞋递给了他。
“原来,你们龙族害怕老鼠?
你们不是身上有法力吗?”
姜芫看着伏渊乖乖地穿上鞋,终于忍不住揶揄他。
“我当然不害怕老鼠……再,再说了,法力主要是用来治水,老鼠这种恶心的动物,不,不值得我们用法力。”
伏渊努力表现对此黑毛动物的蔑视。
“哦,是吗?
那你快回去睡觉吧,夜里太凉了。”
姜芫装模作样地建议道。
但伏渊却没有动身:“我,我再在外面坐一会儿,你先回房吧。”
但微微颤抖的腿,早就将他出卖了。
姜芫实在憋不住,“噗嗤”笑了出来,道:“害怕就害怕嘛,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。”
伏渊尴尬地别过身子,专心喝茶。
“那你今天晚上和我住一起吧,我的屋子里,之前撒过驱鼠的药材,不太可能有老鼠。”
姜芫莫名觉得此刻的伏渊可爱又可怜,决心不再逗他。
伏渊不敢相信还能有此等好事,心跳得仿佛要蹦出胸膛。
他跟着姜芫回了房间,看着房中唯一的床,脸无可抑制地滚烫起来。
没想到姜芫却从房间的角落里拖出了一张藤椅。
姜芫将藤椅擦拭干净,又将柴房中的被褥抱过来。
“今晚先在这椅子上凑合一下吧。”
姜芫道。
伏渊在心底暗暗骂了一句自己刚才的痴心妄想,冲姜芫点了点头。
姜芫见伏渊如此乖顺,竟然在心底升腾起一股想要摸摸他的头的冲动。
她赶紧晃了晃脑袋,把这个奇葩的想法赶了出去,赶紧钻进了被窝。
黑暗里,月光浅浅地洒进了窗扉。
虽然身下的藤椅有些硬,但伏渊看着那触手可及的距离之外,姜芫盖着被子的模糊轮廓,心慢慢升腾,仿佛躺卧在了云端。
……姜芫伸了个懒腰,阳光在窗下投出一片灿烂,她忍不住微笑起来。
再没有什么,比自由自在地睡饱后,看到清晨的阳光更幸福的了。
一旁的藤椅己经空了,门外传来碗盆叮当作响的声音。
那是伏渊在张罗早饭。
姜芫突然心底生出充满虚幻感的幸福。
此刻,他们二人,好像寻常人族夫妻啊……她坐起身,突然发现,自己的手腕上,不知什么时候被戴上了一串珠子。
这珠子圆润赤黄,好像是琥珀做成的。
她心生奇怪,走到院中,问伏渊:“这个,是你为我戴上的。”
伏渊脸上还有烧火时不慎留下的烟灰,点了点头,道:“是。”
“为什么?”
“这珠子,是我以龙血炼化的,你戴着它,若有危险,我能感知到,可以及时救你。”
姜芫有几分感动,但又有些愧疚。
不论他如何对自己好,那场夺走父亲的洪水,终究是拦在两人之间的天堑,这辈子,她都不能回应他的心意了。
姜芫苦笑了一下,想要取下手钏,道:“不必了,我自己能保护自己。”
却惊讶地发现,手钏好似有法力,无论如何也取不下来。
“这是我的龙血化成的,一旦认了主,便不能被取下。
若是你强行剪断它……”伏渊顿了顿,在姜芫探寻的目光中,缓缓道:“那就相当于剪断我的经脉,我会立时死去。”
姜芫当场呆愣住。
这家伙,果真是脑子有毛病吧?
这不是相当于将他的命,完全交付给了自己吗?
之前想把龙王府的所有财物交给自己还不够,现在又把命交给自己?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姜芫指着伏渊,结巴了半天。
下一刻,伏渊却握住了她指向自己的手,将筷子放到了她手中。
温柔的触意令姜芫脸红起来。
“尝尝我做的饭,味道可能不如你做的好……”姜芫看着桌上的饭菜,勉强从刚刚的震惊里走出来,问他:“你们龙族不是怕火吗?”
“虽然怕,但还是要努力适应啊,毕竟以后不能只辛苦你一个人做饭吧。”
姜芫眼眶有些发热,感动似丝丝缕缕长出来的藤蔓,将心缠绕起来。
但终究,她还是硬下心肠。
“没关系,反正咱俩也相处不了多久。”
姜芫低声道。
这话一出,刚刚弥漫在空气中的旖旎,霎时间消散。
两人都没有再说话,在各自的心酸中,默默地吃完了这一餐饭。
……姜芫在村子旁置办了一小块田地,自给自足正好。
春耕开启,她雄赳赳气昂昂地举起锄头打算去将田地松松土时,却发现,伏渊竟然己经将地犁完了,连种子都播下了。
“你,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干的?”
姜芫深觉不可思议,这样一块地,自己估计要干上三天。
“只比你早起一个时辰而己。”
伏渊的衣袖和裤脚被紧紧地捆绑着,露出健硕有力的肌肉,虽然一副农人打扮,身上却贵气不减。
见姜芫来了,随手递给她一杯茶。
这么短的时间,竟然将茶都煮好了!
此时,有村民热情地上前和姜芫打招呼。
“小芫姑娘,你带来的这个帮手可太能干了。
这么一会儿功夫,就干了这么多活儿。”
大家对伏渊赞不绝口。
“没想到,富人家的贵仆,干农活也这么厉害。”
姜芫憨憨地陪着笑,只得喃喃地说:“是啊……我也不知道,他竟然这么厉害……”就这样,一天的时间里,伏渊帮村民打了一口井,垒了一座窖,还理平了村头的晒谷场,工作效率之高,令姜芫的下巴就没有抬上去过。
傍晚时分,姜芫的小院子里,也堆满了村民为了表示感谢,送来的粮食菜果。
“你……干嘛这么卖力?”
姜芫深表不理解。
若是这些村民知道,是统管天下众水的龙族龙主,在为他们干这些寻常的农活,估计都要吓昏过去,没昏的人,也要烧上几柱高香,叩拜恳请龙王赦免自己不识泰山之罪。
“天神予我龙族治水之责,本就为了天下苍生能够生机不息、福泽绵延,为大家做些事情,没什么。”
伏渊笑着道。
姜芫猛然想起,自己质问他为何引发洪水时,伏渊懊恼愧疚的模样。
或许,治水,并非外人想象得那般容易……她拍了拍伏渊的肩膀,道:“那我去做饭,吃过饭后,你就好好休息休息,明天不是还要去几位邻居家帮忙嘛。”
“稍等。”
伏渊拉住了她。
姜芫困惑地抬头看他,嫩红的脸庞如花瓣般柔润可亲。
伏渊温柔地道:“你之前不是说,盼着下场春雨,下了雨,桃花便能开了。”
姜芫的院子里有棵桃树,只是结了骨朵,还未开花。
回来的那日,姜芫看着桃树枝桠,随口说了句,没想到被伏渊记在了心里。
“快到了。”
伏渊将目光投向天边。
姜芫随着他的动作,也将目光投向天边,很快,她便看到空气中有无数荧光闪动,脸上感受到湿湿凉凉的轻触。
下雨了。
这时,伏渊将一把伞举过她的头顶。
“这,这是你下的?”
姜芫兴奋地问。
“也不算,只是和各位老臣们商讨如何散布雨水时,私心将这场雨提前了几日。”
伏渊脸红道。
我想让你,能早几日看到桃花。
伏渊的眼眸中,有流淌着星光的河流。
姜芫望着他,觉得自己有些沉迷,似被看不见的旋涡吸入了美妙秘境。
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沉迷,但此时此刻,细密的小雨落在田间、落在树桠、落在庭院的石台,落在头顶的油纸伞上,淅淅索索的声音尤其温柔,令人不自觉地放下一切心防。
院子中的桃树,竟然在不知不觉间开花了。
姜芫知道是伏渊动用了法力,催开了桃花。
伏渊将伞递给姜芫。
她接过油纸伞,手指握住的地方,残留着他的温度。
姜芫的心跳得越来越快,她有些慌乱地将目光从伏渊身上移开,却不期然撞上了他递过来的一支桃花。
“这是最早绽放的一支,送给你。”
伏渊有些像讨要夸奖的小孩子。
姜芫觉得有几分好气又有几分好笑,抑制不住地嘴角上扬。
傻瓜,你知不知道在人族,送女子桃花枝是什么意思啊。
“谢谢。”
姜芫接过,她眸光悠悠,盯着桃花枝看了许久,半晌才抬头,郑重其事地对伏渊道:“以后不许折桃花了。”
伏渊懵懂地点点头。
姜芫加了一句:“折了也不许送给别人。”
说完,便偷笑着去厨房做饭,只留下伏渊,困惑地站在庭院里。
……春雨淅淅沥沥下了两日,地里己见浅浅的绿意,按照惯例,每到这个时节,几个村子会聚集在一处,共同庆祝春回大地,万物复苏。
夜晚,巨大的篝火堆被点燃,火焰首冲夜幕,足足有三层楼那么高。
附近几个村子带着美食米酒和桌椅板凳,自发地绕着火堆围坐一圈,大家谈笑宴饮,好不热闹。
这宴席有火,姜芫害怕会伤到伏渊,本来不打算去了。
但伏渊却兴致盎然,无论如何也想去看看。
姜芫明白,伏渊是不愿因为他的关系而委屈了自己。
到了宴席,姜芫特意拉着伏渊在远离火堆的地方坐下。
但两人出众的容貌便如同池塘被投入巨石一般,迅速在人群中引来关注。
再加上伏渊能干的名声,传得几乎十里八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,所以,大家很快就簇拥着两人,坐到了距离火堆近处的尊位上。
姜芫刚坐下没多久,就有年轻的男子,面容羞涩,为她递上桃花枝。
姜芫本来想拒绝,但念头突然一转,看了看身旁的伏渊,接下了他人送来的桃花枝。
伏渊好奇,问道:“这宴会,是有送人桃花的习俗吗?”
姜芫忍着笑,道:“非也,并不是所有人都要送,只不过,若是这宴席上有你心仪之人,便可以送之桃花,表明自己渴求与之共结连理的心意。
而且,若是这被送花的人,也同样还给你桃花枝,那便意味着两人心悦彼此,可以谈婚论嫁了。”
说话的间歇,姜芫又收到了几人送来的桃花枝。
然后她成功看到伏渊的脸一点一点变白了。
“所以,这里面,有你想要回赠桃花的人吗?”
伏渊闷闷地说。
姜芫假装沉思了片刻,道:“还真有一个!”
说完,她就留下独自郁闷的伏渊,开心地加入了火堆旁跳舞的人群。
边跳舞,姜芫一边偷瞄伏渊。
这个傻瓜,不仅自己拒绝了几位姑娘的桃花枝,还将姜芫收到的桃花枝统统压到了自己安坐的蒲团下。
姜芫忍着心底的狂笑,重新回到伏渊身旁,故作惊讶地问:“咦,我桌上的桃花呢?”
伏渊眼睛看天,嘟囔道:“不知道,许是送花的人,都收回去了吧。”
看着他生闷气的模样,姜芫实在忍不住,笑出声来,接着,拉起伏渊的手,向后面的坡地走去。
空气湿润,似乎有甜甜的丝绒在飘荡,夜凉如水,两人相握的手却炽热如火。
……坡地不高,却是远近最适合观赏星光的地方,此刻,己经有不少爱侣在此耳鬓厮磨。
姜芫拉着伏渊,找了处远离大家的地方,才松开他的手,席地而坐。
北斗东指,天下皆春。
姜芫望着夜空,思绪陷入回忆。
少时,父亲很喜欢带着姜芫看星空,他会详细地告诉姜芫星宿的方位,父女二人都热衷于给漫天星斗起些稀奇古怪的名字。
但姜芫身旁的伏渊却没有抬头看星星,他有些垂头丧气地看着地面,夜光中模糊的面部轮廓,俊逸而凄惶。
姜芫觉察到他的异常,问道:“你不喜欢看星星吗?”
伏渊苦笑道:“我害怕星空。”
“为何?”
“因为当年,父亲就是在这样的星空下,被降下的天劫夺去了性命。”
星空,承载着姜芫和她父亲相处的温暖记忆,却也承载着伏渊痛失至亲依靠的悲惨过往。
那夜百星相连的画面仍历历在目,幼小而惊恐的伏渊,望着从天而降的业火,将父亲牢牢困住,那是多少次午夜惊醒时挥之不去的噩梦。
伏渊捂住面庞,身体止不住的颤抖,但很快,他便感到有人温暖地抱住了他的肩膀,柔柔痒痒的触感,自肩头、自发间,传入心底。
伏渊抬起头,正正撞入姜芫明亮而静谧的眸子里,两人西目相对,却都没有躲闪。
姜芫说:“不要怕,我在这里。”
不要怕,我在这里。
伏渊突然喉头一紧,有什么激荡的心绪似乎马上要喷涌而出。
姜芫突然站起身,对伏渊道:“你等我一下。”
过了片刻,姜芫抱着一个竹子编成的巨桶回来。
“这是我爹爹以前闲来无事做的,这个,只要用火点燃引线,就会有火光在喷到天空中炸响。”
姜芫道。
引线燃起,果然,不多久,便有火光自竹筒中冲出,在升至五六层楼高的地方,火光突然散开,同时一声清脆的炸响响彻夜空。
就这样,被射出的火光一个一个奔向天空。
伏渊自然而然地,随之将目光投向星澜。
这样劲烈的响动,莫名给了他勇气,让他能够再次坦然面对夜空,再次感受银河的壮阔和星斗的璀璨。
姜芫和他并肩而立,面带微笑。
女孩甜美的馨香不断弥散,侵扰着伏渊的心神,他回头望她,想要说什么,却欲言又止。
姜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:“放心,我一定帮你渡过天劫。”
娇艳的樱唇张合,本身的诱惑远超话语。
伏渊忍不住,俯身下去……令他幸福到难以自己的是,姜芫没有躲开。
繁大的世界霎时间安静下来,他们能听到的,只有彼此的呼吸和心跳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两人才面红耳赤地分开。
伏渊拉起姜芫的手,道:“芫儿,随我回家,做我真正的妻子,好吗?”
姜芫的眸子水气氤氲,她呆呆地看了他片刻,才缓缓开口道:“……那你能先带我去个地方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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